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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四章 代價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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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璟遠……我真的錯了,我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步田地,”章亦芊的語氣裏充滿愧疚,“說吧,生前還有什麽未了的心願……我會幫你完成。”

“噗哈,什麽未了的心願,”璟遠笑笑,嘴角的弧度就像是她在書店裏向顧客售書時那樣完美,“我最大的心願啊,就是繼續活下去呢!可是如果沒有芊芊,我仍然能活得好好的……嗯,需要你付出代價。不過,就一點點!”

“什麽代價?”章亦芊看著眼前她的發小,知道自己沒有什麽權利反過來說林璟遠自私,因為璟遠的死的確是由自己造成的。

“嗯……那就把你的身體給我吧!”璟遠笑著,說出一句讓章亦芊不寒而栗的話。

“可是我也要活著……”章亦芊本能地向後退。

“不,你不需要活著。”璟遠一步步逼著,她已經伸出手來扯住了章亦芊的領子。

——人啊,為什麽要那麽自私!

聖潔的太陽熾烈地閃著光,那權衡著正義的大祭司已經悄然無聲地降臨。

——人啊,如果沒有制約,將是多麽可怕的生物!

——原來,就連章亦芊和林璟遠這樣的“好朋友”也竟會到這樣的地步!

——往往越在危急的時候,越能暴露出人的本性。

——所以章亦芊,你還需要想嗎?

“我不再後退了。”

——是啊,原地站定,去面對現實!

“林璟遠,我不會讓你得逞的。”

——我相信你能無情下去的。

“林璟遠,你知道九燭銅臺嗎?”

——呵,她不知道!

“所以,我今天就讓你看看那銅臺,以及銅臺上的那團能令你畏懼的聖火!”

九燭銅臺上的九根白色長蠟燭甩出九條絢麗的火光,掃過林璟遠黑色的靈魂,林璟遠一聲驚呼還沒來得及出口,那半透明的黑紗裙褶就已經被橘黃色的光照亮,接連著,一切都被那火光撕碎——在那一瞬間被扯成碎片,零零星星地化為幾個光點飄落下來。

章亦芊看著一個銀白色的光點飄飄忽忽地縈繞在自己腳邊,彎下腰來便用九燭銅臺掃了掃,那些光點方才消失。

章亦芊原地站著,看著自己面前。沒有人了,只有一條空洞洞的走廊。林璟遠消失了,徹徹底底地,從世界上抹去了。她低下頭來看看自己的雙手,指甲做得很精美可愛。可是這雙手——是不是已經犯下了罪?

無情中不能自私,寬宏中包含狹隘。這難道就是謎團的真正本意嗎?

章亦芊將燭臺放下,她可算是真正見識到了燭臺的威力。她瞄了一眼屋裏的秦嵐。秦嵐仍在熟睡,剛才的動靜並沒有把她吵醒,可見她是累壞了。

章亦芊朝著剛才林璟遠站著的地方跪下,雙手合十,用最為虔誠的意念向璟遠送別。璟遠,虛空沒有痛苦、沒有虛偽、沒有罪孽、沒有背叛。今天我做的,也是不得已。

但是,無情……真就對嗎?難道不會像艾黎絲、黛絲蒂那樣麻木地迷失本我嗎?

人有些時候,是需要無情的。如果你不無情,那你將會損失很多利益——這不是自私,這是人類能在這個世界生存下來的法則。但是,麻木的無情和適當的無情是不一樣的。有個專有的名詞來形容那些麻木無情的人:反人類。它違背了人類最基本的情感。

要在這謎團中保持人類的本性,恐怕也是件難事。但是我想做到——我也必須做到。

章亦芊嘆了口氣,躺回到床上,仰面望著深色的天鵝絨床簾。顏色很沈重。她一直躺著,將手墊在頭下,什麽也沒想。偶爾,身邊的秦嵐翻個身,換個姿勢,也是一直在熟睡中。她可能太累了。

過了不知多長時間,一陣搖鈴聲由遠及近,秦嵐迷迷糊糊地睜開眼,一直清醒的章亦芊立刻跳下床去開門。

門開了,來者是希爾婭。希爾婭見章亦芊開門了,就停止了搖鈴。“希爾婭,有什麽事嗎?”章亦芊問道。“沒有,只是看現在都下午1點多了,來叫你們起床,”希爾婭把手中的長柄燭臺交給章亦芊,“怎麽,方便我進去嗎?”

“嗯,方便。”章亦芊把希爾婭請進去,並扯著嗓子喊醒秦嵐。

“嗨,鴻鵠啊。”秦嵐撐著身體坐起來,她的面色明顯比章亦芊的好得多,她笑著向希爾婭打招呼,然後開始收拾床。

“睡得還好嗎?”希爾婭把梳妝臺旁邊的椅子抽出來坐下,章亦芊坐在她斜後方的沙發上。“好啊!現在精神極了!”就在章亦芊還沒想好怎麽回答時,秦嵐已經伸著懶腰發出感嘆。“芊芊,你呢?”希爾婭被秦嵐的樣子逗樂了,微笑著看向章亦芊。“呃……挺好!家具都很舒服。”章亦芊尷尬地笑著,順著秦嵐的話說下去。

她不想讓璟遠的事被任何人知道。每個人心裏都有埋藏著秘密。

“那麽,不如咱們聊會兒天吧,”希爾婭笑嘻嘻地,金色的麥浪在她臉頰旁蕩漾,肅穆寂靜的古堡與她不相符合,是啊,又有誰一出生就在極樂世界呢,“芊芊,聽你的,你想聊什麽?”

“嗯……”章亦芊可不是話題制造機,她東張西望,忽地,視線被梳妝臺上那個舊盒子奪了去。那盒子被她打開後就沒有再關上,裏面的卡子在桌子上燭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。

“那你就講講這個吧。”章亦芊伸手把盒子拿來,塵土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。她也是一驚,才想起來塵土的事,趕忙從書包裏揪出一兩張餐巾紙,百忙之中書包還掉到了地上,在寂靜中發出很不和諧的撞擊聲。

“啊……抱歉。”章亦芊慌忙地擦完盒子,把盒子遞給希爾婭,那邊秦嵐也把床鋪收拾好了,坐在床沿上。“希爾婭,你知道這盒子是誰的嗎?裏面的梳子和卡子都很好看,但看起來有些年頭了,而且好久都沒用,所以有剛才的那麽多塵土。”章亦芊開始詢問。

“嗯……並不是古堡裏所有的東西我都能講個故事出來,但是古堡裏每個東西的確都有它背後的故事。我們這些晚輩不可能知道太多。”希爾婭轉身面向梳妝鏡,鏡子裏映出她那張平靜的臉,以及後面探著頭看的章亦芊、秦嵐——這兩位的表情很是可笑,與希爾婭形成了極大的反差。

“但還好,對於這梳妝盒的故事,我還是知道的。因為和我有關。”希爾婭笑笑,用修長的手指輕輕地拿出盒子裏的卡子,小心翼翼地放在桌子上。整個過程極為緩慢——很顯然希爾婭是很愛護這些東西的。章亦芊也不禁伸出手摸了摸自己腦後卡著的那個蝴蝶狀的卡子。

四個不同的卡子,被整齊地列在沒有那麽鮮亮的梳妝木桌上。在蠟燭的光照下,卡子上不知名的寶石泛著光,而金屬的框架早已暗淡了。可能是因為它太古老,使用得太頻繁或是長時間地擱置吧——這古堡裏哪樣東西不是呢?

“一共四個卡子,加上你頭上卡著的一共五個,”希爾婭伸出手指指了指章亦芊,“還有那邊放著的一把梳子。這就是梳妝盒裏的所有東西。”

“它們看起來都好老舊,”秦嵐的視線一直沒離開希爾婭手中拿的東西,看得出神,“一定有許多故事吧。”

“嗯,當然。”希爾婭不緊不慢地拿起第一個卡子。這個卡子小巧玲瓏,五顆深紫色的寶石在兩邊擺出櫻花的造型,古銅色的框架上有些花式鏤空,但這小卡子在這裏算是構造比較簡單的了。整體來說,可能是因為小的緣故,雕不了那麽仔細,細看的話,一些鏤空雕刻上還是有些小瑕疵的。不過還是能給人一種很不錯的即視感。

“我出生在若家的發源地——中國重慶,從小長在大山的那個小村裏,當時我並不知道若家的意義,也不知道我長大後要接觸這麽多家族的瓜葛。我五歲時,父親若影生病離開了,我才被人帶來德國的這個教堂,從此一直到現在,已經快15年沒出這個教堂了,”希爾婭深吸一口氣,開始講櫻花小卡子的來歷,她在講的時候不斷地撫摸著這個小卡子,仿佛在努力找回某一時刻的記憶一樣,“我母親若檀兒,本名特茜·德夏沃克——我一直都沒見過,她在重慶山裏的那個若家村生下我後就立刻來到了這裏,也就是德國黑森林裏的德夏沃克教堂。我一直跟我父親生活。村子是隱退江湖的,很窮,沒水沒電,喝口水、吃頓飯也都要走好幾十裏路、翻好幾座山……”

“可是,我總覺得若家應該很昌盛、是個大家族呀。”章亦芊不禁打斷希爾婭的話。

“嗯,如你所想,若家的確昌盛一時,”希爾婭的視線繞過章亦芊,看向她身後的落地窗,烏鴉撲棱棱地飛過,像是遠方有人在召喚它們,“若家啊,曾位居‘九大家族’中的上三品。這九大家族的事情是奶奶給我講過的,只是現在記不清了。九大家族中,九品最差,一品最好。其中三品為一等級,分為上三品、中三品以及下三品。也別小看下三品,能在九大家族現身裏的姓氏都令人望而生畏。然而若家,就是當年的一品。”

“好厲害!”秦嵐叫出聲來。這位從小就在別人家長大的若家人當然沒有這麽了解自己的家族。

希爾婭無奈地笑笑,或許是對沈淪的若家的惋惜,“我爺爺——當然也是若嵐爺爺——若曲君是當年若家昌盛時若家的家主。我奶奶若久時本姓陳,名作陳梁。嫁到若家來就更名改姓,過上了不被陳家人知道的生活。我記憶中對於奶奶的印象還挺深的,我這些即將要講給你們的故事,都是奶奶當年講給我的。因為爺爺在若家沒落時經受不住打擊,患病去了,我沒見過他幾面,只知道他在那若家村裏德高望重,不好親近。”

“是啊……畢竟他是家主嘛。”章亦芊聽得出神。

“我父親是一直陪我玩的,我奶奶則經常給我講若家的故事,所以我小時候只有對他們的印象,”希爾婭頓了頓,繼續講道,“現在我要著重講的,就是奶奶曾經給我講的事。”

“我從來沒見過若家人——當然你除外,”秦嵐道,“我也對我親爺爺親奶奶沒什麽印象。鴻鵠,講吧,我也該對若家有個具體的了解了。”

“嗯,”希爾婭點點頭,“即使簡要來說,故事也挺長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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